清朝末年,鲊埠花园台的溪渠上建有一个水碾坊,主人叫卢南山。水碾的水源是卢姓粮田渠坝上的余水,水量不大且不稳定。水碾设计也不是很合理,水的利用率不高。水碾坊经常是碾碾停停,不到两年就关门停业,贴了转让告示。
两年过去仍无人问津。
水碾坊两年没住人,已是破败不堪,屋顶四处漏水,木壁生霉,地面长满了绿苔。
龙拱滩沙渭有个木匠,叫薛守全,跟师父学了三年,刚出师。他在花园台找了一个半个月的木工活,做上门工,天天早晚从这水碾坊旁边经过。见那门天天闭着,木门的缝隙还蛮大,隐约可见那木质的水碾,薛守全来了兴趣。
有一天,只有半天活。回家的路上,薛守全经不住诱惑,竟从水渠下面沿轴爬到水碾坊。他想看个究竟。
卢南山的邻居正好从水碾坊路过,回家就马上告诉了南山。南山正在家里剖蔑,准备织箢箕,就冲屋里喊女儿:“桃子,你拿上钥匙,到水碾坊看一下;大白天的,有人从渠道下方爬进去了。
看谁在偷东西。”
“吱”的一声,水碾坊坊门洞开,碾车的木架上叉开腿站着一个人,脸上满是黑黄相间的花纹。十六岁的桃子不由“啊”的一声尖叫。
薛守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得手一松,“啪”的一声, 掉入碾车下的水潭里。
薛守全在水潭里一沉一浮,露了几下头,脸上的污泥和绿苔经水一洗,全都退去,露出一张英俊的脸来。桃子怕出人命,连忙拿一根木棍,接他上来。
桃子大声问:“你爬进来干什么?”
“我是一个木匠,想看看这木质水碾是怎么设计的。”薛守全甩了甩衣袖上的水,轻声说。
“你真是这样想的?”
“我看了一下,这水碾可以改进。”
“反正,我们家又不想将碾坊继续开下去。”
“我想将这碾坊买下来。”
“你?! ”桃子一惊,漂亮的脸庞上露出了一抹胭红。
“这天气有点冷,我回家换衣服去,有时间我再来看一下。”
“你穿着湿衣服走这么久的路会感冒的。”
“不会,你看,我身体好着哩。”薛守全把自己的胸部拍得嘭嘭响。
“要不,你把衣服脱下来,我给你烤一下,碾坊有稻草,稻草烧的火冲劲足,衣服干得快。”
“不,不好吧?”
“总比感冒好。我知道你的想法,你烤内衣时我回避一下。” 薛守全到南山家提出再次看碾坊的时候,桃子主动跟她爸说:“爸,你忙你的事,我去看着就是。”
南山听了这话,扬着头看了桃子好一阵。
桃子陪了薛守全半天,还帮他拉尺头,递工具,两人很合拍。
桃子问薛守全:“你看怎么样?”
“行,我决定把这碾坊买下来。”
“那太好了。”桃子的脸灿如桃花。
“什么太好了?”
“这水碾终于有用了! ”
南山忙碌间,突然觉得女儿今天的表现有点特别,就丢下手中的活,悄悄来到水碾坊。看到女儿和那小木匠配合默契,俨然一合手。
第二天,薛守全来到南山家,说:“老板,我想跟您商量一下。”
“你说。”
“我想将这水碾买下来,'秋丝瓜’不是说,您开价十块光洋吗?可我只能凑足五块,余下的五块光洋两年后付清。行吗?”
“谁说是十块光洋,分明是二十块! ”
“二十块吗?您看我一个毛头小伙,哪来那么多钱,能不能少点?”
桃子说:“爸,少点吧,放两年了,也没人问。”
“小孩子家,插什么嘴。”南山横了女儿一眼,说,“二十块光洋不能少!不过,付款方式可以商量。”
“如何付款?”
“可以先付三块光洋,你留两块做改造费用,余下的十七块分五年付清。”
“这样也行,谢谢老板! ”
这天,薛守全就接手了水碾坊。
薛守全想在水碾坊增开一间榨坊,榨油、碾米同时进行。他细心观察水碾结构和漕渠水路,决定改造水路和机具,把重点放在改进地下水力、机具系统和地上装置上。地下:在推动碧、碾 两把伞(即木质伞齿轮)的六尺距离外,增设一把用于油碾的伞,伞的位置低于前面两伞一尺五寸,使前面二伞的流水汇合起来,推动碾油料的伞。地上:改成“品”字形装置。水阀一开, 三伞转动,带动谷碧、米碾和油料碾同时工作。他还在三把伞前的水槽上设置了活动闸门,打开活动闸门后,水流就不泻进梭斗而直接向外流出。这样,就可以按生产需要随意控制,或开一伞 二伞,或三伞全开。
这样,一水三用,大大提高了水的利用率和经济效益,还引来不少人参观。
桃子一有时间就往水碾坊跑,还帮薛守全烧火、推料、结账。
年底,薛守全委托秋丝瓜去卢南山家提亲。南山高兴得合不拢嘴。
秋丝瓜说:“那,聘礼呢?”
“聘礼不是早给了吗?”
“啊一是那三块光洋吗?”
“是的! ”
“嫁妆呢?”
“就是那个水碾坊。”
正当薛守全与桃子夫唱妇随,其乐融融的时候,半途出了意外。
渠坝上游两里的地方,财主熊某也开了间油榨坊。自从薛守全改造水碾增设油榨之后,熊某生意萧条,门庭冷落。熊财主恨死了薛守全,决定拔除这颗眼中钉。他求计于当地讼棍卢某。卢某说这容易,只需串联田主上告,告他个“滥用坝水,贻祸农田”,就可以将薛守全赶走。于是,熊某贿赠三十串铜钱给卢某。卢某摇唇鼓舌,胁迫利诱,联合几个人署名,到益阳县衙告了一状。
知县传票下来,令薛守全限期到县衙候审。
薛守全接到传票后,心想:我一无钱,二无靠山,要打赢这场官司,只有在大堂之上,把自己改造水碾的原委说明白。于是,他用了五天五夜的时间,用薄板、小木料和铁片制作了一个水碾、 油榨模型,带上一把锡壶,前往县衙。
开庭时,县官高坐公堂。卢某滔滔不绝地叙述薛守全增开油榨坊多耗水源,致使卢氏百亩良田缺水受旱,求知县责罚薛守全拆榨坊赔偿。知县让薛守全答话。薛守全从容不迫,诉说原委:“此处设碾已十多年,我只是将碾坊内部水路略加改变,使得一水三用,并没有从坝上多放一滴水。”
薛守全边说边置水碾和油榨模型于公堂,又讨来一锡壶水,水入机转,知县和满堂差吏见后大为惊叹。知县决定,前往现场亲察。
知县一行来到鲊埠花园台,查看了薛守全的水碾和油榨坊, 连声嘉许,并断了熊、卢一个诬告之罪。
自此,薛守全的水碾、油榨一直生意兴隆。十多年后,他成了鲊埠首富。“花园台的水碾”在益阳传为美谈。